你天天看世界,什么时候看过自己?你天天跟别人相处,什么时候跟自己相处过?你感冒发烧会吃药,却从不在乎自己的心是不是健康?向外看的久了,也要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好。
莫兴邦是甘肃省心理咨询师学会的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,同时也是甘肃太昊职业技术培训学校的校长。在他看来,每个人都有“病”。“堵车会不会闹心?做一个工作久了会不会没有成就感?一个人会不会孤单?只要恋爱是不是就会有情感纠葛?”莫兴邦说,“就像是感冒一样,累了,烦了,心里就会鼻塞、打喷嚏、不舒服。所以心理咨询就跟养生一样,是对喜、怒、忧、思、悲、恐、惊的情绪管理。”
■本报记者 张雅薇
从中医按摩师到心理咨询师
中医学院毕业后,莫兴邦本想着要做一名医生。按摩、针灸、开方、抓药……看着病人满面愁容来,一身轻松去,莫兴邦觉得很欣慰。做的久了,他觉得不满足。“一个医生一天最多挂三十个号,也就是三十个人,一个按摩师一天也只能按摩八到十个人,剩下的人怎么办?‘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’。”
2004年,莫兴邦开办了一所中医按摩针灸推拿职业学校,然而这一做法却遭到了朋友、亲戚、家人的不理解、甚至反对。“觉得不是正当职业,你一个好好的医生,搞什么‘黄色产业’?”在十年前,“按摩”这个词还带有隐晦的不良意义。然而,在莫兴邦看来,大多数的人的疾病可以通过调理治愈,“养”比“治”的痛苦更少,效果更好。“像腰椎间盘突出、颈肩痛,这些都用药物治疗效果不明显,只能靠按摩或针灸,如果在初期就能注意,经常做一些按摩的话就不会在后期那么痛苦。”从2004—2014年,十年的时间,莫兴邦创办的学校培养了上万名保健按摩师,他还是不满足,“躯体疾病导致心理疾病,心理疾病又加重躯体疾病,这样的恶性循环让一个人很难康复。”看过了不少病患被疾病击垮,莫兴邦觉得心理不安。“可能你昨天还觉得好好的人,一旦检测出知道自己患了大病,就一下子觉得浑身不舒服,精神催垮了,吃再多的药都没有用。”他的老师对他说“汝前半生治人之身,后半生应治人之心,治之于身可安人之一世,治之于心则为万世之功。”老师的话让莫兴邦深思良久,帮助病人“治心”就成了他的一个心愿,“天体是个大宇宙,人体是个小宇宙,内在的小宇宙对人的作用很大。”
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精神卫生中心2010年初公布的数据显示,我国各类精神障碍患者人数在1亿左右,其中严重患者已超过1600万。目前高发的癌症、高血压、糖尿病、冠心病等都与情绪和心理压力有直接的关系。“每个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心里问题,只是很多人不愿意承认,或者说不知道怎么面对。”在做了职业心理咨询师后,莫兴邦发现现代人越来越不会面对自己,“比如司机,一开车堵车就容易发火,一点小的剐蹭都有可能打起来,‘怒路族’的产生其实就是心理异常的表现;比如警察,每天面对社会的负面信息,刚开始觉得惊险刺激,时间越来越久就会有倦怠感,有职业挫败感,怎么调节?青年人的感情困惑,没法跟父母说,没法跟朋友讲,憋在心里特别难受,怎么办?好像没人能帮你。生病可以吃药,但是心理的难过、沮丧、压抑、害怕、紧张、焦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,时间久了就容易产生抑郁,甚至有轻生的念头。”在全民健身的概念提出近20年的时候, 莫兴邦觉得“全民健心”迫在眉睫。“培养专业人才很重要,现在很多医生自己都有心理问题,怎么来帮助别人?”
2012年,甘肃省委省政府发文,把“阳光甘肃·全民健心”工程列入甘肃省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中,作为甘肃的六大行动工程之一,在甘肃省心理咨询师学会率先启动,他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党委政府及社会力量的支持,“只有心理健康了,人才能阳光生活。”对于“健心”的重要性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这是因为每次大灾大难后,作为心理干预组的专家莫兴邦总会第一时间到达灾区,在看过了无数悲痛后,他知道,一个人能活下去,最重要的是靠精神的力量。
在悲痛中重生
2008年,汶川大地震,作为志愿者,莫兴邦带领团队到达灾区。“一个高三的男孩儿自己受了伤被救出来,但全家人都处于失联中。男孩整个处于恍惚状态,特别危险。”三天的疏导后,男孩的精神状况终于恢复,“三天后,本以为已经遇难的母亲出现在帐篷前,背着一背篓吃的,走了好几十里地才找到男孩,娘俩抱头痛哭的情景让人特别动容。”莫兴邦说,“如果当时不进行及时的心理疏导,男孩寻了短见,那还见得到母亲么?只要活着,就会有希望。”
2010年,青海玉树地震,莫兴邦在帐篷里为受灾转移出来的学生做心理辅导,“一个小女孩在地震中父母双亡,心里受了刺激,一点风吹草动都特别紧张,直直抓着楼梯扶手不松手,怎么劝都不下来。”为了安慰这个女孩,莫兴邦蹲在她身边为她做心理疏导, “心理刺激这么大,踩在地上才能安稳,心理辅导其实是很细致的工作,要考虑到方方面面。”因为女孩是藏族,在做了心理干预后,莫兴邦还邀请了当地寺院活佛为女孩的母亲做了哀思处理,在共同努力下,女孩终于从强烈的精神刺激中走出来,“有信仰的人其实是很容易走出来的,因为有精神的支撑。不管是宗教也好,还是传统文化,有信仰心理就很踏实,而大多数人心理很是空的,所以遇到打击就觉得过不去,很难走出来。”
“灾后的心理干预非常重要,生死就是在一念之间。”2013年,岷县漳县地震,一对老夫妻的儿子、儿媳二人遇难,老俩口悲痛欲绝,没有信心生活。莫兴邦带着团队赶去老俩口的临时住所,“要是再晚去一会儿,老头和老伴估计就寻短见了,特别危险。”莫兴邦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后怕。“灾后重建很重要,心灵的重建更为重要,需要的是物力、人力,更需要一颗面对生活的心。而在救险之后,所有人都撤走了,那时候的心理干预才更为重要,人一旦孤独下来就会特别容易胡思乱想。”
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,对于一直在路上的莫兴邦来说也有觉得恐惧的时候,“去灾区的路上,前面一辆车被突然的塌方压得死死的,瞬间几个生命就没了,你在后面跟着,眼睁睁地目睹,真是觉得生命很脆弱,那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团队成员的安危。”然而,害怕之后,再次上路,莫兴邦还是会一如既往,“觉得肩上有担子,有责任,想用所学帮助他人。”因为在抗震救灾中的突出表现,2010年,莫兴邦被国际医学家心理学家联合会授予“国际莫尼卡人道主义奖”,民革中央授予“全国抗震救灾先进个人”称号。
幸福密码
如今,莫兴邦把更多目光投向特殊群体,用他的话来说,那就是越隐私的地方越是容易崩溃的边缘。“比如空巢老人、留守妇女、新生代农民工、留守儿童,这些群体都是心理疾病的易发人群,”莫兴邦说,“经常有儿女来说父母变得难缠,跟以前不一样,其实不是说他变了,而是长久的孤独让他们的心理有了问题;比如留守儿童,隔代教育的问题很突出,爷爷奶奶只能满足孩子的生活需要,却不知道怎么教育他们,父母的长期缺位就让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有了偏差,只有成绩教育,没有道德教育和家庭教育,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。”
做“心灵捕手”多年,莫兴邦每天都在接触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,帮人倾听,替人排忧,在看过太多“不幸福”的人后,莫兴邦觉得“幸福”这两个字实在是既简单又复杂,“现在生活节奏很快,每个人都活在成功的阴影里,总觉得不快乐,其实大多数的不快乐都是自己的感受偏差,这种感受的偏差会传染,比如一个厅领导工作没做好受了气,他就回来训处长,处长再训科长,科长骂科员,科员憋了一肚火回家骂老婆,老婆生气打了小孩,小孩受了委屈把猫踢一脚……最后这个小猫招谁惹谁了?这个链条中只要有一个人学会管理情绪,后面的人都不会受到牵连。”顿了顿,莫兴邦接着说,“所谓成功他人的评价,幸福是个人感受、痛苦来自于怨恨、幸福来自于感恩,以平常心对待所有,人就会幸福起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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